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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歧途魔子(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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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歧途魔子(四)

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之前做了什麽, 周霽低頭掃了眼周圍的人手上提著的花燈,之後又迅速移開視線,一只手擡起, 不自覺摸了把後脖頸。

他不知道送花燈有這層含義在, 送的時候想表達的也完全不是這個意思。

他也從沒敢往這方面想過。

“……小哥要些什麽?”

腦子裏想著事, 耳邊聽到聲音,周霽一擡頭, 看到了賣糕點的大叔的臉。對方看著他, 以為他沒聽見,又問了一遍。

說了幾個糕點的名字, 他接過糕點, 遞過錢,終於從擁擠人群裏離開。

重新呼吸到還算清新的空氣,他大步向前,走到原本的位置時,卻發現之前還提著燈站在這裏的人已經失去了蹤影。

周圍人海茫茫,嘈雜聲音不斷。周霽看向四周, 拿著紙袋的手緩慢收緊。

不見了。

——

陳落松被人流帶走了。大路還算寬敞, 人走在其中,只顯得略微擁擠,但一旦有馬車經過, 護衛在前開辟道路, 路上的人被擠到兩邊。太過擁擠的時候,人的行動已經完全不由自己控制。

擠在人群裏, 他被帶著向前, 一連被帶到了另一條河的道路邊。

周圍人太多,遮擋視線, 無法分辨所處的地方,陳落松倒也不著急,沿著路邊慢慢走著。

今夜回不去,他和周小雞在城裏住店,走散了,最後總能在店裏再見面。

這邊人比之前的地方少些,一側是街道,另一側就是河岸。有人坐在岸邊談心,河面上也有許多畫舫,樂聲隱約從畫舫裏傳出。

在河岸更遠處,一道廊橋向著河面延伸,伸向河面黑暗深處。

橋上無燈,只被路過的畫舫照亮了一瞬,之後又恢覆黑暗,上面沒有絲毫人影。

陳落松提著燈,慢慢向著廊橋走去。

越往河岸邊走,從河面吹來的風也就越發明顯。踏上橋面的時候,夜風迎面吹來,吹得頭發和衣袂不斷向後揚去。

喧鬧聲逐漸從耳後淡去,手上花燈被吹得晃悠,光亮也忽明忽暗。

廊橋連接了一個湖心亭,但橋上沒人,亭子裏也更加安靜。

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,把手裏花燈放在一邊,陳落松傾身倚著欄桿,半睜著眼睛看向遠處泊在湖面上的畫舫,滿頭長發跟著垂下。

他並不擔心情劫的事。劍尊渡情劫是必然的事,只要他還在京城,那麽就必然會遇到。在哪都會相遇,不如找個安靜的地方,還能順帶休息一下。

這裏沒人,只能隱約聽到從畫舫上傳來的笑聲和樂聲,晚風徐徐。

“……”

長久無聲的安靜裏,廊橋上響起細微腳步聲。

齊明沒有和朋友一起上畫舫,被人纏得煩,找了處安靜地方。跨越河面的廊橋連接著的河心亭據說出現過專迷惑人心的非人之物,傳言越傳越離譜,到最後,河心亭再無人去,成了他躲清凈的地方。

原以為和之前很多次一樣,這裏依舊安靜無人,結果接近的時候,他註意到了從亭子裏傳出的微弱的暖黃光亮。

有人在。

提著燈慢慢走近,繞過遮擋視線的柱子,他一眼看到了作為光源的花燈。

暖黃光亮亮著,映亮倚在欄桿邊的人影。

白衫委地,束發的發帶松散,像是下一秒就要松脫一般。從湖面傳來的風吹動本就搖搖欲墜的發帶和散亂發絲,坐在欄桿邊的人安靜閉著眼。

……迷惑人心的非人之物。

眼前景象超乎以往認知,齊明一時間很難分清這是人還是非人之物,在腦子反應過來前,他身體已經向前一步,擡腳走進亭子。

距離越來越近。越是近,越能看清坐在欄桿邊的人。手裏提著的燈晃動,鬼使神差的,他略微彎下腰,伸手想要接住只差一點就滑落的發帶。

在伸出手的瞬間,原本安靜坐著的人睜開了眼。淺色瞳孔清明,清楚對向他,沒有絲毫剛醒的模樣。

伸出的手就這麽停在半空中,齊明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,就這麽保持著不尷不尬的動作,隔了一會兒後才收回手,站起的時候聽到對方說:“終於來了。”

聲音也好聽。只是很輕,像是隨時都能被風吹散一樣。

剛準備站直的身體又停住,沒懂這句話的意思,他問:“什麽?”

這句話沒有特別的意義,只是陳落松脫口而出的隨意的一句話。

等的時間比想象中要久不少,差點等睡著,他慢慢坐起,揉了下有些僵硬的身體。在他揉手臂的時候,站在對面的人問小心他能不能坐在一邊。

他笑了下:“這裏不是我的。”

這裏不是他的地方,要坐要站都不用過問他的意見。

大概是手裏的燈被吹得一晃的原因,齊明腦子也跟著一恍惚,匆忙間移開視線,在一邊坐下。坐下後把手裏花燈放在一邊,他說自己姓齊名明,是端王府的人。

陳落松應了聲,簡短說:“陳落松。”

即使在這種地方,周圍沒什麽人,對方依舊坐得端正,背挺得和青竹一樣。齊明,端王府世子,出生名門,一個完全擁有人生成長經歷的人,也是劍尊的神魂的一部分,從另一個角度想,可以理解為劍尊的轉世,只是轉世的本人依舊健在,還在仙宗閉關。

齊明側頭看了一眼放在另一邊的花燈,問:“這是你的燈?”

陳落松說是,並不多說其他。

這是周小雞送他的,他已經收下,那就算是他的東西。

安靜了太久的河心亭難得傳來了說話聲,但這份短暫的熱鬧並不能維持太久。

人已經見到,今晚也已經吹了太多風,胸腔已經開始隱隱發癢,周小雞應該已經開始找人,意識到不能再留,陳落松起身離開。

在反應過來之前,齊明莫名也跟著站起,直到對方轉過頭來看他的時候,這才意識到自己動作略顯突兀,嘴唇動了下,最終選擇拿起放在一邊的自己的花燈遞過,說:“要是不嫌棄,這個送你。”

陳落松拎了下手上的燈,笑道:“用來照亮,有一個就夠了。”

這條廊橋挺長,也沒有光亮,對方沒了燈,想要走回去應該挺艱難。

像是知道了他心裏所想,站在後面的人又說:“朋友的船待會兒會來這邊接我。”他不需要再用什麽來照亮,手上的花燈也就沒了留下的作用。

他說完後又試探著把花燈往前遞。

“……”

就著花燈的光,陳落松擡眼看向站在對面的人,難得安靜了一下。

他上次這樣沈默還是在知道自己包.養了幾個小明星的時候。

站在對面的人依舊帶著出生名門的人的風度和從容,但眼尾下垂,鼻尖還詭異地動了下,看上去只要他再說拒絕的話,對方下一秒就可以猛虎落淚。

這就是劍尊的轉世……麽。

陳落松最終還是接過了花燈。手裏拿著兩盞燈,他說了聲再會後就轉身離開。

客觀來說,一盞燈變兩盞燈,視野確實亮了不少。

看著暖色光亮越來越遠,直到徹底消失後,齊明這才收回視線,悄然握緊的手慢慢松開。

有些緊張。

這是他第一次送花燈,也是第一次被拒絕,沒有過被拒絕的經歷,他一時間很難想出自己第二次被拒絕後該做什麽反應。

浮雲散去,月亮出現,淡淡光亮映亮水面,也照亮原本漆黑一片的涼亭。

遠處傳來樂聲和隱隱的喊聲,齊明回頭,看到了逐漸靠近的畫舫,還有畫舫之上的熟悉人影。看到人影後略微上前一步,他察覺到什麽,一低頭,看到了深色座椅上的白色發帶,發帶蜿蜒著垂下,剛好垂在離地面只有半指距離的地方。

這是他之前想要伸手接住的發帶,果然還是松了。

他彎腰想要拾起發帶,在指尖碰到的前一瞬間,河面的風憑空起,輕飄的發帶被風吹得揚起,轉瞬飄向半空。

齊明在第一時間伸手去夠,身體騰空,一手穩穩抓住了發帶。

然後穩穩躍出欄桿外,穩穩落進水裏,不斷向著這邊靠近的人目睹了全過程。

——

離開廊橋後,沒有再去任何地方,陳落松徑直回了下榻的酒樓。

他問了酒樓掌櫃,掌櫃告訴他,周小雞回來過一次,回來後又離開,大概是出去玩或者去找他了。

沒有立即回房,陳落松在酒樓大堂坐下,喝不了酒,只喝點溫水。

周霽是在街上人逐漸減少的時候再次回到酒樓的。進到大堂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一直在找的熟悉人影,他快步上前。

他在桌邊坐下的時候上上下下仔細看了一周坐在對面的人,確認沒有任何異常後他這才松了口氣。

任由人盯了半天,陳落松擡眼看了眼,看到對方胸腔還在起伏著,於是把手裏裝著溫水的水杯遞過。

周霽接過水杯喝了一口,之後放下水杯,把一直拎在手裏的糕點仔細打開,遞到對面人面前,說:“今晚上買的。”

陳落松嘗了幾口,之後慢慢吃著。

周霽把玩著手裏水杯,看到對方吃下後笑了下,又想起了什麽,提起買糕點的時候聽到的關於花燈的事。

陳落松並不清楚這些習俗,安靜聽對方說著,只在聽到收送花燈的含義的時候眉梢微揚,側眼看了眼放在身邊的花燈。

說話的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,看到了安靜待在一邊的花燈,兩個。

一個是他送的,另一個不認識。

玩著水杯的手頓時一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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